三月廿日掃墓，難得今天不是雨紛紛的清明，天朗氣清，連天邊都清晰得很。
老弟花錢先把兩墳都料理乾淨，感覺輕鬆不少，但總覺得這樣太從容。一斫一斫，一刀一刀，才像是在和先人交通，在認真的傳達陽間子息的呼喚。
昨天南下高雄送亡故的大學同學陳瑞蒼一程，今天驚聞恩師毓老西歸，越來越覺得回去的路很寬。
五十歲以後清明祭掃的腳步沉而不重，臉皮子蒼而不老，沉重蒼老，已經要不以為意了，不然老不下去，老得不甘不願，會回去得不光采。每年都走上這麼一回，這條世世代代祖先蜿蜒的墓道，哪裡該轉彎，哪裡很顛仆，哪裡路面破碎，哪裡的墓樹枯黃老邁了，再多少座墓居到得了很陽春的涼亭，哪個位置添了新墳，誰家的骨罈今年浸金了，左看有多少鄉寅，右看有多少老友，順著路一幕一幕都會湧上漸垂的目影中。記憶越來越多，墓區越來越大，山下老朋友愈來愈少，山頭熟識的長者愈來愈多。上了山頭，敬睹先人們，脖子總會不覺然轉它幾下，那是一種尋求確定的示弱，沒有退縮也不準備克服膽怯，祖先面前手足不措，才找得到溫暖也感受得到慰藉，這種愀然是一種祖先能容忍的猶疑。
么叔諱大西，去年也回去了，照規矩，最少得等一年，所以先暫厝臺北，明年才進得了祖墳。父輩只剩清池叔孤孑一人，去年沒四連任義德村長，又失了一個弟弟，心裡的微妙與落寞可以想見。他的從容指揮若定，埋藏了多少酸澀？矍爍若神的他，當然也有孤單的真情，是的，今年清明天是朗潤的，但他迷惶的悽眼穿透得有些不自在。我要記住這種眼神，孤獨而強健，認命而努力，活在人間不能自大，喜怒哀樂都該有溝渠讓它八方奔流，心靈的出口不應只是突圍，比突圍更重要的是釋放，比堅強更真實的是失態，比樂天更感人的是喟嘆。活，要真
，少了這一味，演得再好，都只能算入戲。不真，生命不美。
祖父的名諱一直沒有填上右壁大理石，明年上一手剛勁的字，我親自給你上金粉。我忘了給你冥旅在陰間的身分，正個名，不惱恨吧……
我兒執中考取公費留學，是祖墳前最真切的耀祖光宗，雖然他含蓄又帶一點謙抑，嘴角難掩幾分自得。我心裡說：列祖列宗啊，我們沒有褒大的偉烈，但有顯祖的光華；這無價的榮聲，上達乎天聽，下也通於黃泉喔……我這一生，只有満足，祖宗知道。
墓掃得順利，做生意的叔叔急著下山，今年沒流到汗。我的祖靈們，明年再來。走了，輕輕回頭一瞥.....
兩個兒子陪著母親走在羊腸草路上，祖孫醞釀的慈影未形，五十年前的鄉曲美人，也老成足不成步的老阿嬤了。一跛一跛，任誰都知曉，她是斷了腿的女人……
為了在果園子裡搶救中風的先父，四五百公尺的路，是她們恩愛一世最長的一段波折，救成了老爸，腿也半瘸了一身。不願向命運低頭的老母，曾經是十三歲理一個家的姑娘，是屢仆屢起的村婦，也是有求必應的慈暉。這些都抵不過為愛救夫的那麼一扭一折，原來傾其全力救夫是要留下印記的，這活當是天的意思。
走近了等候多時的我們，媽的腳步不馬虎，活似她的個性，她不是遮掩，她只是必須偉大。看到孩子她始終沒有中斷自己的硬挺，她一定常常叮嚀自己：我只有呵護得起這滿滿的一窩，我的孩子們孫子們才會有岸可以停泊，才有香巢可棲，才是慈暉懿德又有點帶種的老媽。
上車臨去前，我從左側的路邊完整目睹一具等待陽光薰冶的黃骨，平平整整地擺置在最能吸光的山凸間，撿骨師將祂拼湊得很正經、很莊嚴、很周整，像個準備妥貼的不死靈，等待再生。車子發動，趴在山巔一段時間的初曙，打了一個無聲的呵欠，喝出清明的春光。
下山的路還是歪歪扭扭的，我的心不平靜了起來……
林明進 一百年 清明
2011年3月27日 星期日
2011年3月21日 星期一
陳瑞蒼安息
陳瑞蒼的噩耗來得突然！
他活了五十八歲。
黃贊育緊急通知，才知陳瑞蒼已於三月四日蒙主寵召。
我最耿耿於懷的是，大年初一瑞蒼兄拜年之外。
還詢問了蘇天財的電話，我沒有發現兩個電話都是錯的。
除了廣發簡訊告知湘陽師與同學們，就是找阿財。
有一天，阿財現身了。
他說他們過年有連絡上，我心裡才踏實了起來。
三月十九日上午九時是瑞蒼兄追念聚會。
地點在高雄市立殯儀館永思堂。
安葬於高雄市內門區安泰紀念公園迦南美地墓園。
與會參加追思的同學有──
任明珠、張寶真、姜美杏、蘇天財夫婦、瞿國將、秦德山、謝俊雄與我。
不能來的都各自郵寄奠儀，略盡同窗之誼。
約莫二十五年前──
瑞蒼兄曾帶著全家，在寒舍夜住一宿。
今天再看到的大兒子，名喚鼎文，已經成大生物研究所畢業。
二兒子有身障及腦性麻痺，昨天看到，仍然是高高大大的。
如果不是天生殘疾，應該有瑞蒼英挺的影子。
記得嫂子王碧吟女士當時告訴我說，為了照顧正彬，她要當義工一輩子。
轉眼瑞蒼兩個兒子都高大在列。
對久居台北的人來說，0319高雄的天氣是熱的。有點悶。
瞿國將頭髮更短了，灰白更白了。
他跟高鐵處不來，硬是搭野雞車南下。
為了省錢，他住高雄網咖。
秦德山圓滿如球，得意寶成，造型變動很大。
謝俊雄沒什麼變，倒是很意外。
我剛留起頭髮不久，因為髮疏性弱，竟然不再怒髮衝冠，很好梳了。
女生中，任明珠愛漂亮，比大學健美。
美杏練達，寶真愷悌，還是很容易接近的好同學。
阿財夫婦已當阿公阿嬤，不曉得阿公跟阿嬤睡在一起的感覺何如？
0430阿財二兒子要結婚了，想趁這個機會見面的，趕快跟任明珠與我報名。
追思會肅穆而溫馨，
瑞蒼的主內弟兄姊妹們，
阿門阿門，給他很多的呼告……
在VCR中我們看到瑞蒼兄在各地證道的虔誠、熱情、奉獻！
這是他後面幾年積極投入傳播福音的努力。
一生多艱的瑞蒼大兄真正息了他人間的勞苦。
沒有太多的哀戚與悲傷，
在聖歌與教友的見證中，
瑞蒼兄的安息聚會圓滿結束，
一群同學環繞家屬慰問一番。
我們在瑞蒼的大型看板前照完相後留影走出永思堂，
陽光耀眼得很。
陳瑞蒼似乎以他含糊而多情的特有嗓音這麼低吟著──
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；
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；
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。
從此以後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。
怕我們不熟悉，他一定又會叮嚀一下：
這出自於「提摩太後書四章7-8節」。
蘇天財和謝俊雄各開一部車我們又去澄清湖邊喝咖啡，
今天喝咖啡聊的是非，不怎麼帶勁兒！
這是餘波。
到了高鐵，瞿老大仍然帶著他那一頂平頭，堅持做台鐵。
瑞蒼，安息。
林明進0320
他活了五十八歲。
黃贊育緊急通知，才知陳瑞蒼已於三月四日蒙主寵召。
我最耿耿於懷的是，大年初一瑞蒼兄拜年之外。
還詢問了蘇天財的電話，我沒有發現兩個電話都是錯的。
除了廣發簡訊告知湘陽師與同學們，就是找阿財。
有一天，阿財現身了。
他說他們過年有連絡上，我心裡才踏實了起來。
三月十九日上午九時是瑞蒼兄追念聚會。
地點在高雄市立殯儀館永思堂。
安葬於高雄市內門區安泰紀念公園迦南美地墓園。
與會參加追思的同學有──
任明珠、張寶真、姜美杏、蘇天財夫婦、瞿國將、秦德山、謝俊雄與我。
不能來的都各自郵寄奠儀，略盡同窗之誼。
約莫二十五年前──
瑞蒼兄曾帶著全家，在寒舍夜住一宿。
今天再看到的大兒子，名喚鼎文，已經成大生物研究所畢業。
二兒子有身障及腦性麻痺，昨天看到，仍然是高高大大的。
如果不是天生殘疾，應該有瑞蒼英挺的影子。
記得嫂子王碧吟女士當時告訴我說，為了照顧正彬，她要當義工一輩子。
轉眼瑞蒼兩個兒子都高大在列。
對久居台北的人來說，0319高雄的天氣是熱的。有點悶。
瞿國將頭髮更短了，灰白更白了。
他跟高鐵處不來，硬是搭野雞車南下。
為了省錢，他住高雄網咖。
秦德山圓滿如球，得意寶成，造型變動很大。
謝俊雄沒什麼變，倒是很意外。
我剛留起頭髮不久，因為髮疏性弱，竟然不再怒髮衝冠，很好梳了。
女生中，任明珠愛漂亮，比大學健美。
美杏練達，寶真愷悌，還是很容易接近的好同學。
阿財夫婦已當阿公阿嬤，不曉得阿公跟阿嬤睡在一起的感覺何如？
0430阿財二兒子要結婚了，想趁這個機會見面的，趕快跟任明珠與我報名。
追思會肅穆而溫馨，
瑞蒼的主內弟兄姊妹們，
阿門阿門，給他很多的呼告……
在VCR中我們看到瑞蒼兄在各地證道的虔誠、熱情、奉獻！
這是他後面幾年積極投入傳播福音的努力。
一生多艱的瑞蒼大兄真正息了他人間的勞苦。
沒有太多的哀戚與悲傷，
在聖歌與教友的見證中，
瑞蒼兄的安息聚會圓滿結束，
一群同學環繞家屬慰問一番。
我們在瑞蒼的大型看板前照完相後留影走出永思堂，
陽光耀眼得很。
陳瑞蒼似乎以他含糊而多情的特有嗓音這麼低吟著──
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；
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；
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。
從此以後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。
怕我們不熟悉，他一定又會叮嚀一下：
這出自於「提摩太後書四章7-8節」。
蘇天財和謝俊雄各開一部車我們又去澄清湖邊喝咖啡，
今天喝咖啡聊的是非，不怎麼帶勁兒！
這是餘波。
到了高鐵，瞿老大仍然帶著他那一頂平頭，堅持做台鐵。
瑞蒼，安息。
林明進03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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